直線條的小劉難得轉彎，以為夏程程的沈默是不滿顧澤昊應酬還要喝酒，他想了想還是要替老板正名。

“嫂子，顧總不常應酬喝酒，喝醉的經歷也很少幾乎沒有，公司應酬基本上能派別人去他都不去，上一次應酬還是三天前和韓特助一起，那天老板並沒有喝酒。”

“哦。”夏程程回應的不算熱情。

小劉繼續說，“那天老板應酬的酒店是肖少的華美達，老板說嫂子喜歡那裏的甜品，特意讓我提前過去定了四份送去宿舍。”

甜品？送去宿舍？她怎麽不知道？夏程程皺眉問：“哪天啊？”

“最後老板讓我回去了，估計以為您在上島和朋友一起吃過飯了吧。”

上島？夏程程有不太好的預感，“你看到我在上島了？”

“我等紅燈的時候恰好一轉頭看到了。”

“看到我和誰一起？”夏程程嘴角抽抽，不會是看到和吳教授一起了吧。

“好像是許家的三少。”

夏程程：“……”

她這一路的心路歷程是這樣的：晴空萬裏突然來了一陣陰風後又來了一陣雷，怕是一定要下雨的節奏。

她摞了摞思路，總算是找到了問題的根源。

明明她都被發現在上島和許晉來站在門口，她還在電話裏撒謊說是學生會開會，關鍵是她撒謊是為了將吳教授的“單獨談談”隱瞞下去，而顧澤昊卻誤會她是在上島和許晉來會面。

這算什麽烏龍呢，夏程程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車子停在樓下，她婉拒了小劉要幫她提餐點上樓的好意。

擺在面前的事實告訴她，顧澤昊最近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麽忙，而他呈現出來的狀態只是因為他在生氣，而且單方面跟她冷戰，時間長達3天。

而她算冤枉嗎？

不管算不算，她心裏很窩火。

顧澤昊主動冷戰表示他相信他認為的，而且他就這麽看著她撒謊而不拆穿，關鍵是她撒謊的初衷並不是他認為的那樣。

夏程程快被自己繞糊塗了，越繞她越氣。

她做了什麽？

提心吊膽的去跟他媽媽見面，還要秉承“單獨”的原則。完了她運氣不好偶遇了許晉來，她巴巴的打電話匯報情況，還自以為自己很乖呢。

沒想到在當時的顧澤昊眼裏，她像個跳梁小醜，撒謊的小醜。

顧澤昊為什麽不當下說清楚？為什麽讓她莫名其妙被冷落時還在極力替他找理由，結果人家根本沒在忙什麽大事，就只是不想見到她，不想見一個撒謊的她。

夏程程將餐盒放在餐桌，原封不動，一點打開的想法都沒有。

她坐在沙發上仔細想這幾天的每一通電話，她早該察覺，但她太笨了，又或者她太信任顧澤昊了，從未想過他能把一件事悶在心裏這麽久，明明可以直截了當跟她發脾氣討要說法然後當下解決，但他卻選擇用令他她茫然不知的冷卻方式來懲罰她。

對，就是懲罰，夏程程堅定的認為。這幾天她連看書都能走神，盼著周五快點來，結果她盼到了什麽？

如果不是問了小劉，等會是不是還得在他面前扮演小醜啊。

夏程程想著想著就鼻子一酸，比起顧澤昊不問青紅皂白的誤會她吼她，她更反感他這種認定了就不給你解釋機會還看著你表演的冷戰方式。

有一瞬間，她想提了包就走，她不要吃這頓沒有愛心的晚餐，她也不要在生氣的時候看到一個也生氣的他。

但理智告訴她，這樣一走了之只會讓事情更覆雜。

她一向不喜歡不清不楚，況且她沒做什麽，必須說清楚之後再生氣。

顧澤昊當然沒有應酬，他也沒去萬豪，一個人開車來到了他帶夏程程來過的江灘邊。

坐在車裏，看著江邊的行人，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。

當天在華美達應酬完，他一滴酒沒沾，滿桌的人都知道顧董心情不好，對方公司硬是被他不悅的表情弄的沒轍，以為他是實在不滿意合作條件，主動提出降一個百分點。

結束後霍偉臣打來電話約在萬豪小聚，他應了立即前往，停完車碰到了剛從中醫鋪子推拿完，來萬豪參加朋友生日趴的許晉來。

許晉來直覺太巧了，推拿前見到小妞，推拿後見到顧澤昊，看來他跟這倆人還真是有緣分。看著顧澤昊一步步走來，面色不善，難道小妞老實匯報了要跟他做朋友的事，所以顧澤昊不滿了？

他沒有離開，看著顧澤昊玩味一笑。

他自嘲的笑在顧澤昊看來就是得意的顯擺，是挑釁。壓抑了整晚的怒火立刻爆發，許晉來笑容還沒收回，衣領就被顧澤昊提起。

“許晉來，是男人就自覺一點，我對你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。”

顧澤昊當然不只是口頭逞強，但許晉來也不是任人嚇唬的主，他喲呵一聲，“怎麽？打算給我機會公平競爭了？”

許晉來不反抗，任顧澤昊抓著衣領，笑得自在又自信，顧澤昊的暴怒和他的淡定成鮮明的對比。

而發現這一對比的顧澤昊則確信了一件事，許晉來今晚真的跟夏程程見面了，而且許晉來心情很好。

這一發現令顧澤昊更怒，他有設想過夏程程見許晉來的原因，無非就是她實在太關心朱小鹿和許晉東的事。

顧澤昊松手將許晉來放開，偏頭看向比他矮了兩公分的許家老三，滿臉不屑，眼底有狠意，“跟我談競爭？你掂量過自己的能力嗎？況且你應該知道，關鍵時刻許晉東的面子我也可以不理。”

許晉來有短時間的怔楞，不是真被顧澤昊威脅到，而是他清晰的看到了顧澤昊眼裏的殺意，那種最珍貴的東西被人無端覬覦從而起了不顧一切的強烈的殺心。

他無懼於成為被殺的對象，但震撼於有如此強烈殺意眼神的主人。

一向給眾人喜好不明的顧澤昊，首次展現了如此強烈的占有欲。

許晉來很想繼續跟他嗆幾句，畢竟他許三少什麽時候怕過人，但想到好不容易得來的“朋友”的身份，他選擇了由自己先退一步，“顧澤昊，你知道今天小妞下午和誰在一起嗎？”

顧澤昊：“……”

要不是有車進來，燈光晃了一下他極盡猙獰的雙眼，同時帶回了他的理智，他想他的拳頭一定招呼在許晉來的臉上了。

許晉來這是來炫耀他下午和夏程程待在一起了？

他的老婆對他撒謊，是為了和這個人在上島見面。

呵呵……顧澤昊在沈默中冷笑。

“我答應過她不會破壞她的幸福，但前提是你能給她幸福。”

他不確定顧澤昊的母親今天約見夏程程說了什麽，但小妞沒有據實告知中間肯定有事，最好不是顧太太不滿兒子的女朋友，如果是，他會慎重考慮要不要重新追求小妞，畢竟他的母親將會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。

“這些都跟你沒有關系，我警告你，不許再騷擾他。”顧澤昊沈聲道。

“顧澤昊，你在不安？要不要我教你，如果全天下只有你一個人能愛她，你覺得你還會愛上她麽？你最不應該做的是阻止別人喜歡她。”

“你以什麽身份教我？你有教我的資格嗎？”顧澤昊冷笑。

“你確實牛逼，比我早認識她。”許晉來聳聳肩，“但我現在是她的朋友，是脫離你的圈子的朋友，如果有可能，我會在她有需要的時候給她撐腰，你們顧家再怎麽說也要給許家面子是吧？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顧澤昊不可置信，好像在嘲笑許晉來癡人說夢，“你是她朋友？”

“對，就是今天下午確認的關系。”許晉來挑眉，“怎麽？你想剝奪夏程程交朋友的權利？你這麽沒自信？”

顧澤昊：“……”

只差一口老血噴出來，顧澤昊氣的咬牙，夏程程你膽子真的太大了。

這時顧澤昊電話響了，他一看來顯是霍偉臣，掛了沒接，並迅速調整情緒，冷漠的對許晉來說：“許晉來，我不想重覆，不要挑戰我的耐心。”

“OK，我明白，我知道老大都給你面子。”許晉來連連點頭，隨後又嚴肅起來，“我說過不會破壞小妞的幸福，前提是你不要給我機會。”

顧澤昊冷冷的看了一眼許晉來，轉身離開，連一句“你不會有機會”都顯得多餘。

許晉來從來入不了他的眼，他和張世棟不同。

他只是氣夏程程的態度。

為什麽撒謊。

為什麽答應跟許晉來做朋友。

～

入秋後江灘已經有些涼了，行人越來越少，顧澤昊轉頭瞥見煙灰缸裏的煙頭，無聲嘆息。

車子繞著江邊緩慢行駛，路過了那家曾經來過的燒烤攤。

也是氣溫原因，人不算多，他停車走過去，老板熱情的招呼並遞過來一張油乎乎的菜單。

他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，將菜單放在桌上，從頭掃到尾，在韭菜那一欄打了個勾，然後將菜單遞給老板。

老板狐疑的看著他，一個大男人點一串韭菜？

看著人模人樣的，居然這麽小氣，吃一串韭菜還占一個位置，老板有點不高興，一直不走，就這麽看著他。

“你這裏所有的韭菜都給我。”顧澤昊連頭都沒擡。

老板石化了，他今天生意一般，洗了一大桶韭菜才賣出去十串。

“沒有了？”顧澤昊擡頭不明道。

“有，有，有！您稍等，這就去。”老板喜出望外趕緊跑到後臺忙活去了。

除他之外，剩下的顧客就是隔壁桌的一對年輕情侶。

他無心偷聽或者偷看，只是顧客實在少，攤位顯得有點安靜。

男孩在小聲的勸，“這路邊攤不怎麽衛生，吃可以，咱還是少吃點。”

女孩哼了一聲，“你不懂，不幹不凈吃了不生病，況且路邊吃串兒多浪漫呀。”

男孩聽了嘿嘿笑，然後遞過去一串不知是什麽餵女孩。女孩張口吃掉，接著兩人互看著一個勁笑。

“來，您的韭菜，先上五串，後面的繼續給您烤著，您先吃。”老板熱情的端來一個盤，盤裏五串韭菜。

“謝謝。”

老實說，顧澤昊沒有胃口。

隔壁桌的笑聲突然大起來。

女孩吃了什麽，說話嗚嗚咽咽，“唔……這個真好吃，等會你別親我……我怕你不喜歡這個……味……”

男的又是嘿嘿一笑，“那有什麽，我也吃不就得了，咱倆誰也別說誰有味道。”

“你真好，來給你吃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好吃嗎？”

“還行……”

……

顧澤昊再也聽不下去了，他蹭的起身，從皮夾裏抽出十張一百元放在桌上，然後轉身離開。

老板從裏間追出來，剛想罵兩句，但看到桌上的毛爺爺立即住嘴。

這1000塊別說一桶韭菜，就是他今晚整攤全部賣出去也賣不到1000。

顧澤昊開著G65在路上飛馳，強忍了三天終於是扛不下去了。他不喜歡冷戰，但這一次好像只想冷戰。

他覺得許晉來說的有道理。

明知道他們即使見面也不會有其他事。

但他就是受不了夏程程的欺騙，為了許晉來欺騙他，他很受傷。

她希望她主動提這件事，他不用哄，他只要見到她就會消氣。

可她一直當沒事人，她平靜的令他感到可怕。

～

刷卡進電梯時他很矛盾，一方面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面對她而希望她此時已經睡著了，一方面又因為極度強烈的想念，想開門就看到她，想立即抱著她，親她，甚至……

鑰匙鉆進鎖眼裏，他深呼吸一口氣，然後扭動。

門開了，客廳沒燈，但沒有拉緊的窗簾讓月光從陽臺透了進來，他一眼就看到沙發上蜷縮的身影。

那一刻，欣喜多過心疼。

原來他還是更希望她在等他。

夏程程睡的很淺，鑰匙轉動響時就醒了了，她沒有立即起身，她在等顧澤昊發現她。

顧澤昊走近，剛想抱她起來，夏程程眼睛睜開，自己坐了起來。

“老婆。”顧澤昊聲音低啞，帶著千思百轉的情緒。

“你回來啦？”夏程程平靜的像是什麽都不知道，“我口渴了，我想喝水。”

然後她從沙發上起身，往餐廳走。

顧澤昊放下外套和包，跟著她往餐廳走，看到了餐桌上沒有拆動的餐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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